2024年4月18日星期四

音乐会

昨天得知以热情洋溢的唢呐演奏闻名豆瓣的卡师在多伦多有个小型演奏会,决定提早一些出门,去听一下难得的现场音乐。

紧巴巴的日子里,音乐会门票之类的支出,属于严重的非必需品,多半是深思熟虑后选择不去的。因此,如果有免费音乐会,当然很开心啦。

不过我有个爱掐点出门的坏习惯,所以到教堂时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只能对门口迎宾的奶奶模样的年长女性抱歉地笑笑。对方倒是很友好地向我确认是否是来听音乐会的,然后把我领进了厅里。

我进去的时候卡卡应该正在介绍曲目。我穿着厚厚的徒步鞋,对自己的脚步声感到很不好意思,但又想往前走一走坐得近一些。介绍曲目的简短发言很快结束了,她走到钢琴前面坐下,在尚未开始演奏前的奇异的空白里,有我笨重的脚步声。最后我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坐下了。教堂的木头长椅硬硬的,我的身体也僵僵的。随着音乐开始流淌起来,我也放松了下来。

我发现比起音乐本身,演奏即将开始前和演奏刚刚结束后的声场更让我在意。是什么让演奏者决定开始弹奏的呢?他们又是如何决定最后一个音该如何落下、何时松开琴键的呢?在“无”的空间里,我感受到我和在场的所有人一起,成为了这一切的一部分。这或许是任何一个版本的完美或特别的录音都不可替代的,独属于现场的魅力。

我注意到第一排有一位穿着明快颜色的棉外套、戴着有些卡通的图案的彩色夹棉帽子的男性听众,非常投入地闭着眼睛,跟着音乐的强弱变化一起摆动着身体。这也是一种享受音乐的方法呢。

我虽然很不喜欢把音乐当作背景,却总是没办法好好地投入到纯器乐的作品里。全神贯注地听了开头以后,我就开始转头看教堂内部的装饰。两侧是高耸繁复的彩色玻璃花窗,前方的两侧挂着拼布的装饰毯。以前其实也好几次注意到这个教堂,但是它的建筑很高大肃穆的样子,虽然玻璃花窗从外面看就非常美,但还是有点让人望而却步。而且它的建筑本身并不是沿街的,而是要穿过一片草坪才能走进去,所以我都没有敢真的走进去过。

这次进来发现是个还挺有意思的教堂。(虽然我翻了翻赞美诗的歌本,还是对里面的神是个男性这件事很在意,无法对基督教感到亲近。)

刚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后来反应过来,是羊羔?

不同花纹的蝴蝶围绕着十字架,似乎寓意着这个教会自诩的对多样性的包容

后来卡卡的同学又演奏了几首曲子,我很喜欢其中的一首。这个曲子右手旋律不复杂、左手似乎一直在重复同样的旋律,却给人一种很平衡、很自洽的感觉,似乎它本来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我们只是刚好遇见它。

结束后她邀请卡卡也上台,观众鼓掌、两人谢幕,观众再次鼓掌,两人再次上台。很热烈的反应呢。也有不少听众留下继续和两位演奏者交流。

走出教堂,我已经饥肠辘辘,赶紧去吃了心心念念的咖喱。

这家店的咖喱酸甜平衡得很好,味道很清爽,完全不是市售咖喱块的油腻味道

2024年4月17日星期三

空间难题

最近小半年的生活范围主要都是在家。虽说在家有很多好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避免外食很省钱,但在家久了会陷入奇怪的习惯。比如很容易下意识地看手机或者电脑,经常久坐,明明有要做的事、却发明出各式其他的无关活动来做、以此来逃避那件必须要做的事,等等......

而外出一下好像是一种比较简单的、切断这种无意识行为模式的方法。

外出会回到自然的怀抱,离开巢穴的温暖,感受狂风的威力和天空的阴郁(比如今天),有时也可以吸收阳光的能量,看花看鸟,观察季节的讯号、万物的生命力。

出门还会被动地和自己相处。不看视频,也不听播客,任由脑袋里的思绪走来走去(今天脑袋里的一个念头:我不喜欢雨天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一把结实的大伞?)。

但又可以看到其他的人,观察他们的形状、声音、气味,提醒着我这个城市里有多少和我一样又和我不一样的人。

然而出门的时候还是会犹豫,18度的天要穿什么衣服,4度的天又要穿什么。出门了,能赶上吃饭时间回家又不至于饿得心情暴躁吗?要带充电器吗?会有地方充电吗?要带水壶吗?有地方上厕所吗?如此种种。

因此仍然怀念住在 downtown 的时光,即便电梯的等待时长非常随机,有时长到不可思议,但步行可达的区域里有很多我熟悉的地点,可以在那里解决吃饭上厕所充电或者小憩一下的需求。

不过现在家附近的公交车的班次还挺多的,基本上都不需要等太久。或许我应该探索一下公交车可达的附近,收集一些想要换换环境的时候可以去的地方。

附上从又冷风又大的雨天回家时发现的草坪里的紫色小花:

用朋友教我的倒转手机法拍到的平视小花的照片

Ground-Ivy, Glechoma hederacea

2024年4月16日星期二

读《刺杀骑士团长》上卷

《刺杀骑士团长》

每年新年,日本图书馆都会办福袋活动。袋子里装几本某个主题的书,袋子外面写着主题、语言和日语的难度,读者在不知道里面书是什么的前提下,凭着较少的信息和直觉选书。是一种有趣的和书相遇的方式。我犹豫了很久,在诗歌、音乐和当代小说里选了小说。于是抽中了村上春树。

当时有一点点微妙的情绪,说不上失望,可能就是没有被惊喜到。不过既然有缘相遇,我还是打开试着读了读。意外的是,我似乎已经可以读日语的小说了。带着对自己的进步的惊喜之情,我继续读了下去。

故事居然是一个还颇有悬念的故事。阅读的体验有点似曾相识,和当年在书店一口气读完《1Q84》时的心情有点像。如果不是我读日语的速度还不是很快,且读竖版的书还是会偶尔串行的话,应该会更加流畅。

就这样,尽管有很多词我都不知道念法,也有一些生词出现,但还是看懂了百分之七八十,至少理解故事的大致发展没有什么问题。刚开始每天可以读一章,后来慢慢地,读书的速度也变快了。

因为只读了上卷,其实我还不太明白村上想探索的是什么主题。

语言上,我感觉自己慢慢熟悉了他的风格。比如他很喜欢用双重否定。这种迂回和留有余地的表达方式,不知道是日本人的特点,还是村上本人的特点。以至于我有点好奇,想要读一读他更早期的作品。尤其是我当年非常喜欢《海边的卡夫卡》,印象中是一个关于勇气的故事。现在更想要读一读原文了。

另外,村上似乎一如既往地会认为,人所拥有的物质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表达”自己。只要有人物出场,他肯定会用至少一段的篇幅描写他们的外貌、穿了什么、开着什么车。这点其实让我觉得有点烦。这太第一世界了,我会这样认为。自认为是无产阶级的自己,会觉得物质的“自我表达”属性是一种 privilege。就譬如我的好朋友、前上司,家里全部都是充满了“品味”的东西。大到家里的家具、墙上挂的画,小到洗手间的 Aēsop 洗手液,都在表达她的趣味和喜好。品牌用营销手段创造一个虚无的理念和形象,顾客用消费选择来向周围的人传达这种认同。本质上还是消费主义嘛。是吗?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点厌倦。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他的想象力。他的故事总像是发生在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故事,有一些费解的地方,但他也从不解释。

要不要再读一读下卷呢?可是好像已经有点害怕读完的那一瞬间的空虚感了。

2024年4月12日星期五

时间的尺度

NPR 终于把藤井風的 Tiny Desk 日本版发出来了。风哥是日本系列的第一个歌手,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还是那么喜欢扭屁股,talking 还是那么像牧师,但是唱功变好了!

最近用来做洗碗刷的丝瓜络退役了,换上了新的,表面积和体积比起旧的都变大了,洗起碗来很顺滑。于是想到,这一兜丝瓜络是我去年回国时候淘宝上买了之后人肉背回来的,占了四分之一行李箱的大小,但是很值得。

用完一个丝瓜络的时间,大约是多久呢?

作为女人,月经初潮之后,月经就成为了很自然的时间流逝的尺度。有一阵子常常感叹,怎么每次都是下了决心要开始规律地运动,第二天就来月经了呢。荷尔蒙随着月经周期的变化或许也悄悄地影响着身体和情绪。

月相的变化也是时间的尺度。太阳日复一日地升起落下,似乎是一种永恒。但月亮却会告诉你,啊,又满月了,又新月了。

还是孩子的时候时间似乎是非常人工、刻意、无情的存在,玩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被催促“该睡觉啦”、“该回家了”的时候总是觉得很没道理,为什么八点就非要睡觉不可?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电视?

到底是有了钟表后才有了时间,还是先有了时间再有了时间的刻度?

我要开始去读海德格尔了。


2024年4月8日星期一

日食

今天有日全食,虽然多伦多只能看到日偏食,三点多的时候,家属还是雀跃地出门了,表示要去看一看。

我本来在看电视的,也没有非看不可的执念,不过想到和他创造这个一起看日食的回忆机会难得,也跑了出去。

外面的天很黑,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云也是灰灰的。小区里的邻居们都出来了,有的坐在露台上,有的站在家门口,很好玩。

跑到小区的小公园里和家属集合,草坪上孩子们正在踢球,有妈妈们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大家也都不怎么在意日食这回事的样子。

只要有奇异天象就会多云事件

不过空气里还是有一股看热闹的气氛。

这只小鸟奋力地在唱歌,毕竟在小鸟的世界里,春天的话没有什么比寻觅伴侣更重要的事

因为多云的缘故,明摆着就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决定回家,家属却依依不舍地又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云的缝隙中看到了一点点像新月一样的日食,短短几秒钟之后很快又被云遮住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神奇。和大概十二年前看到的日食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心情里的不可思议现在还印象深刻。还有一种被巨大的黑暗笼罩的末世感,又或者是对这个世界中某一些力量的谦卑感。

费了老大劲才能看到日食,让我对月亮的存在更加心怀感激了